是大一大二时写的一篇系列随笔了。现在回看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一)(2019.10.4)

自从有了助力车,就常常上街兜风。

晋江很小。即使把认得的路都走上一遍,也不过四五十分钟。凭借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直觉,晃悠得再久,最后总能找到路。

清凉的夜晚最适合兜风。车上了街头,昏黄的路灯打在柏油路和行人身上,莫名的亲切感就扑面而来。不会再有哪个地方带给你如此强烈的呼应——每一处人行道、小店铺、不知名的去处,都能重新点起你数年前在此经过的印象。风吹过来,眼前的建筑由远而近,一同把记忆唤醒。然后是星星点点的情愫积攒成为某种氛围笼罩住自己,整个城市都变得温煦而多情起来。

矫情,你说。着实矫情。毕竟,某一瞬间觉得你属于这座城市,或者这座城市属于你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说是愚蠢的。但是,那些发生在城市某处的事,那些触动过的人,即使再细微不过,总在身体深处骚动,在波澜不惊的日子里爬上梦梢,带来震颤。这样一种抹灭不去的熟悉感、亲近感和信任感,是纯粹的唯物主义所不能建构的。

要兜风,两个人最好,三人太闹,一个人孤单。兜风像小学生游园看剧,要写观后感,要捋清攒了一路的思绪,说尽心里话。在没什么人的路边或者小区里,找小亭子小椅子坐坐,不急。话会生话,沉默木讷的人原来也情感丰富、感触连篇,坐久了都舍不得回去。

回到家里,兜风的人是要失眠了。兜来兜去,兜的不过是某种心情。心情酝酿好了,才好再上路。

(二)(2020.8.15)

摩托引擎躁响,汽车轮胎轧过柏油路面。菜市场工人赤裸着上身往货车上接递箱子。电动车从背后窜来,前灯的光在地面上放大又小去。穿着汗衫的吱吱呀呀往外拉小推车。笑声突兀起,满地影子簌簌地摇,说话声碎碎飘来。尖锐的鸣笛转瞬又呼啸而过。

近处的风、远的灯光和无处不起的噪音、满眼的流动画面,在生长、远去,然后消失,如此反复。好像此刻把车停在街边,一个人静静看,时间才终于是流动的。或者说,时间的流动终于为人所察觉了。

读书的方法有一千种,其中一种叫“素读”。不带个人想法和情绪,只去看作品的本来面貌。那么世界的本来面貌,便是丰富而混乱的,在这不断的变化之中。

在有些时候,就喜欢上街兜风。在事物的流动中,存在变得更真实。骑着车让一条街的风迎面覆上你。或者停下。静止的风不时流动起来,而后又沉寂。而你只是看。

爱因斯坦拉小提琴的时候说,这是自己的思维散步。思绪总被期望是齐整的,大脑却更喜欢混乱的方式。用定向的思路驱使它寻找答案,定向的思考让我们陷入局部,丧失丰富和真正的准确。去提炼、归纳它,把它模式化、概念化,我们也因而远离真实。

或者,我们需不需要一个精准的答案?或者答案都不重要,我们生在完美的混乱中。

(三)(2020.12.25)

我一直以为我不适合做个诗人。诗人需要精炼的语言,多一字嫌杂。而我爱说话的时候总要话多。话多的时候,话不知道该往哪里扔。

2020太忙乱,打脸和质疑好像全世界都在上演。疫情把人们禁足了,于是让人们停下来思考。又有人来思考意义啊边界这种问题了,哲学家们都很高兴。

意义是什么啊?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又接着问,恋爱结婚读书工作都是为了什么呢?人们把苏格拉底投票处死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爱层层追问,追问意义最后就触及到虚无。没有固定的答案,就会有种种答案。关于人生的意义至少大家都同意:要快乐。关于快乐有人说,快乐是感官的不是外界的,所以与心境的关系远大于物质、功名。有人说快乐不只是多巴胺,是超越感官的追求。而佛教很早以前就反驳了,去趋求某种事物本来就不对。想要快乐就害怕快乐的失去,在这种过程中又怎会真正幸福。放下追求本身接受潮起潮落才是本真。可人早就被世俗缠绕,要真的放下了实在才是可怕的生活啊。

答案在哪呢?我开始觉得,选择去相信点什么要比反复于寻找最正确的答案重要得多。那些选择了自己的确信从此坚守的人是幸福而明智的。过分质疑意义、四处周寻不敢落脚的人终究在多疑中丢失了自己。人是爱讲故事的动物。我们用相信的故事才构造出自己的世界。

有时我以为大厦崩塌,我的法则失效,我的经历碰壁。有那些成熟的思想跳出来劝慰你:只是太傻太天真,需要改变想法扭转观念,真实世界和人其实是如此如此。然后引你到交叉口:是改变还是相信原来的价值?但那终究都没有对错啊。我在我的世界里,他们需要他们的信徒罢了。

成都的冬天太冷,我好久没有跑步,也不爱骑车了。我把散步作为兜风的方式,发呆什么也不想。然后等有一天的深夜写我非主流的文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写第三篇。今天是平安夜(写的时候过凌晨了,应该算昨天),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属于我的日子。或许因为lwl发了关于我的朋友圈,有点感动。年少轻狂就会喜欢故作深刻,所以没有办法,这也是一篇这样的随笔。最后想想,有时兜兜风可以寻找答案,但真正的生活还是要回到路上。我们总是太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