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了大二时选修的余平老师的哲学导论课的期末作业。余老师风度翩翩,布置的问题也相当有意思。虽然作为跨专业课给分并不高,但回想起来,这些哲学思辨或许带给了彼时迷茫的我某种激发。


一、领会与反思

1. 按照你的领会,什么是大问题?

2. 根据你上面的领会,所谓的大问题就是除开小问题以外的问题吗?如果你这么领会,那么a.请界定你的大问题和小问题。b.请反思:如果一边是大问题,一边是小问题,那么所谓大问题就无疑是相对的。而相对的,是否意味着没有所谓大问题?请阐述大问题和小问题的关系。

在我的理解中,大问题是在具体的生活中由种种有较强指向性的问题提炼、升格出的抽象的普适问题。最容易被提出的大问题出现在人刚生下来和即将死去。举出生的例子,当人刚刚出生时,世界对婴儿而言全是未知的空白。不论是情感、财富、名誉这些抽象概念,还是工作、学习等具体内容,所有的外物都被撇去。初生的婴儿眼里只有自己和世界两部分。并且根据心理学研究,世界往往被婴儿视为自己的外延。很自然地,婴儿将提出:我是谁?这一问题具有高度的抽象性和普适性,属于大问题。将死时也一样。当所有外物被剥离,剩下生命本身和将至的死亡,人会思考:死意味着什么?我的一生的意义在于什么?在这个时刻,问题不再指向具体事物和细节。我们企图追问一副整体的图景。这当然是大问题。而除去初生和将死的其他时刻,人被具体的生活包裹着。我们的问题可能会是:今天这条鱼好好吃,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或者是:这道微积分题怎么解啊?显然,某道微积分题的具体计算式是无法直接应用到模拟电路的题目中的。它具有特定的指向性。但人生活在种种的具体中,种种的具体虽有不同的形式,但人会基于这些具体现象归纳、总结,提炼出具有更高层次的问题。当解出二十道不同类型的微积分题后,我们将思考:如何解微积分?这一问题相比先前的问题更抽象也更普适,我们可以用它解决不同的微积分问题了。然而它仍具有较强的指向性。而更进一步地,我们可能问:学习数学的方法是什么?更深入些,我们再问:人如何认知?认知是否可能?这时,我们便已抵达大问题的领域。

根据以上领会,我们自然会思考:什么是小问题?所谓的大问题就是除开小问题以外的问题吗?在此作出回答:小问题即在具体的生活中生发的种种有较强指向性的特定问题。由上一段可知,大问题是由小问题提炼、升格出的问题。那么基于此思考:所谓的大问题就是除开小问题以外的问题吗?我们可以作一个比喻:所有的问题根据提炼的程度分布在从地平线到无穷高度的纵向空间上。只要我们设定5万米以上是大问题,5万米以下是小问题。由于大问题和小问题的总和即所有问题,那么所谓的大问题就是除开小问题以外的问题显然是成立的。而问题也就转化为:区分大问题和小问题的提炼程度标准是否存在?虽然难以具体量化地界定该标准,但此标准的存在是可以肯定的。即去除了特定指向性、足够抽象和普适。因而我们可以认为所谓的大问题就是除开小问题以外的问题。我们大致可以以抽象程度来界定大问题和小问题了。比如换这份工作能多赚多少钱和赚钱多少对于生命的意义,前者是小问题而后者是大问题。

接着思考:如果一边是大问题,一边是小问题,那么所谓大问题就无疑是相对的。而相对的,是否意味着没有所谓大问题?在此我认为这并不意味着没有所谓大问题。大问题与小问题的区别在于其抽象程度。而从小问题出发,抽象到一定程度的时刻,小问题将产生某种飞跃,剥离其物质意义,进入到柏拉图所言的“理式”的范畴从而成为大问题。从小问题中提炼出大问题,在过程中是量变,在结果上则是质变。由此可知,大问题和小问题的区别还在其是否具有物质性。我们完善大问题的定义:大问题即在具体的生活中由种种有较强物质指向性的问题提炼、升格出的抽象的普适的理式问题。而小问题的定义便呼之欲出:小问题即在具体的生活中生发的种种有较强指向性的物质性问题。

从大问题的产生来看,大问题是从小问题中提炼、升格得到的。它是根本问题,是终极的也是源初的。而要求解大问题,则需要回溯具体的物质性问题,在过程中探寻和修正。从具体进入抽象,从小问题归纳、领会出大问题的答案。

二、理解与阐释

1. 你如何理解信仰、上帝,你信仰上帝吗?

2. 如果你不信仰上帝,那么什么能够说服你相信他的确存在?你信仰上帝,那么什么能说服你相信他并不存在?

上帝是什么?上帝仅仅意味着创世者吗?在托马斯阿奎那的宇宙论论证中,他认为一定存在着一个最初的动力因,使得一切事物都能向前追溯其动力。这和亚里士多德的第一推动者有异曲同工之处。作为一个物理学院的学生,我相信宇宙膨胀论。在几十亿年前,宇宙像一个橡皮软球一样被极度压缩,压缩之后便开始往回膨胀,如今我们仍处于宇宙膨胀的状态中。因而存在一个势力创造了宇宙本身并给出其压缩的状态是合理的。那么是否就称其为上帝?有观点认为,“如果仅仅把上帝当作一种初始的创造力来理解,那么这即使是对最初级的宗教信仰也是不够的。一个非人格的、不关心人类事务的上帝不是一个可以崇拜的上帝,他不能赋予我们的生活以意义”。由此我不禁思考,当我们谈起上帝时我们在谈论的是什么?上帝往往和信仰是联系在一起的。那么信仰是什么?在我看来,信仰一样事物意味着对其崇视、敬畏、坚信,并从中获取生活的力量。从这个意义出发,把创造宇宙的力当作上帝确实与信仰无关。现在我更赞同康德对信仰的道德论证。他认为对于任何一个希望具有优秀道德的人来说,信仰上帝都是理性必然的。为了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必定要有某个全能全智的法官来伸张正义。没有对上帝的信仰,我们的道德感和正义感就没有了基础。中国人都会说“苍天有眼”“苍天饶过谁”“会遭报应”。此时我们这种对正义的相信背后,就有上帝的存在。因而我会说我信仰上帝,由此我方能有对正义的坚信不疑。

要说服我上帝并不存在,即向我表明上帝并不会伸张正义。我们的善行总是得不到善待,恶人却被献上鲜花。有人会说,在社会中经常有这样违背了正义的事情发生。但我想这并不能作为我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恶人没有恶报甚至受到优待只是在此刻,这并不代表将来他不会被惩治。今生不被惩治,或许死后百年也会被人发觉并唾弃。个人不被惩治,或许子女将替其行善赎罪。因而要向我验证上帝的失职是困难的。还存在另一种方法。事实上我愿意信仰上帝,源于我愿意相信正义、相信行善是正确的有回报的事情,因此必然需要相信上帝对正义的保障。如果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所真诚付出的都被污蔑,我环顾四周却看不到正义的投影。或许在极度失落的情绪和长期的打击下,我将放弃对正义一厢情愿的坚信。彼时对上帝的信仰也就不攻自破了。或许将会转而信仰恶魔吧。

三、简述与启示

1. 简述柏拉图“洞穴说”(它的关键是什么)。

2. 请有根据地阐扬它给你的启示。

柏拉图的“洞穴说”讲述了一个比喻。想象有一个洞穴,洞穴由一条很长的通道通向外面的世界。洞穴里有一群人被囚禁着。他们只能背对洞口,看着洞穴里的墙壁。在这群人背后的远处有火光。火光与洞穴之间的事物的影子被映到墙上,成为这群人眼里的世界。有一天有一个人被解除禁锢,当他转过身他看见了火光。有人告诉他之前的影子都是幻象,而现在他比之前更接近真实了。更进一步地,有人把他拉出洞穴,让他看到外面的阳光。这时他看到了真正的世界。在我的理解中,“洞穴说”重在表明存在两个世界。一个是我们日常生活着的物理世界,但柏拉图认为这是一个影子的世界,并不充分实在。另一个则是纯粹的“理式”世界,是“存在的世界”。我们只能通过理性来感知它。他用这个比喻来说明教育对人的本性的影响,认为人应当通过教育去理解影子背后的实在,走出人类的洞穴。

柏拉图讲“洞穴说”,相信受过教育的人走出洞穴,不要把注意力仅仅放在这个物理的世界,而应当去理解影像背后的实在,把它作为生命的追求。这让我想起王国维先生的读书三境界。走出洞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柏拉图的寓言里,那个被解除禁锢的人,先是转过身看见火光,之后方才出了洞穴,看到真实的世界。我想,当他看见火光的时候,那一定不是轻松愉快的体验。这就像王先生说的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因为当你转过身时,之前的影子也就再也看不见了。为了离真实更近一点,要放弃之前所深信不疑的事实。而眼前的火光又是什么呢——你发现那依然不是真正真实的。纯粹从感受来说,有时相信点什么要比怀疑一切幸福得多,哪怕先前相信的是错误的。试图找寻却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内心一定感到了迷茫。而为此远离众人也多少会感到悲伤。那么为什么非要追求实在,追求真理呢?这多累啊。现在网络上有许多享乐主义观点,认为人生及时行乐、躺平就好,何必有什么高尚的追求呢。这似乎是对理想主义的一种嘲讽。我想那些追求真理的人一定不是受虐狂。任何一种激情、狂热,其背后必有某种驱动力。这种驱动力,或许就是发现的快乐吧。我想快乐也分不同的层次。费曼先生就把物理研究当作一种巨大的乐趣,这种乐趣是简单的短时刺激所不能比拟的。让你活在快乐屋里就是好么?活在追求中,去发现实在,希望这是我将会抵达的。